第100章|?焚粮草庞涓乘胜?减灶台孙膑绝杀-《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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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仪将齐兵如何投往宋地,如何被宋人拒于关外,他如何使人散布齐人粮草被焚,齐军如何惊惶,兵士如何溃散等,详细讲述一遍,末了说道:“齐兵已溃,我大可快车轻卒直插济水,阻齐人于大野泽之西,可报桂陵之仇。”

    “齐人共有多少军马?”庞涓问道。

    “没细数过,大约六万。”

    “孙膑可在军中?”

    “中有一辆加长辎车,当是孙兄所乘。”

    话音落处,斥候快报:“报??齐人杀马,留下成堆马骨!”

    “何时杀马?”庞涓急问。

    “错午时分。”

    “是烤肉吗?”

    “从痕迹看,是灶台煮食,泼下的剩汤中,有不少野草。”

    “可曾数过灶台?”

    “约略数过,不下两万。”

    “两万?”庞涓略略一怔,“齐人通常是五人一灶,两万灶台,当有十万军卒。”转向张仪,“张兄,你怎么说只有六万呢?”

    “在下亲眼所见,且还使人躲在远处林中大略数过,不会大错。”

    “在下相信张兄,”庞涓点头,“当是孙膑故设灶台,行诈兵之计。”思忖有顷,看向众人,心情激动,“齐人爱马,今日杀之,可见其完全断粮,这与我此前预估相差无几。一匹寻常之马,少则数两金子,多则数十两,食之有伤国本,再说,马肉也不能常吃,更不能当饭吃,相信齐人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不出所料,齐人必是插向济阳,沿济水向东,经由葭密撤往齐境。依照齐人眼下行军速度,或于明晚赶至济阳,后日至葭密,再一日,至齐境甄邑。”

    “庞将军所析甚是!”张仪附和道。

    “殿下,魏将军,张相国,”庞涓拱手一圈,“兵贵神速,我可兵分三路。我与殿下引车骑两万先行追击,抄近路,经由黄池直插济水,在葭密、甄邑之间咬住齐人,张兄引步卒三万跟后,魏嗣将军引领左军,沿齐军撤退路径跟进,堵截齐人南窜之路,围歼田忌于齐国边境,如何?”

    “军旅之事,悉听主将!”张仪应道。

    “申前日伤了风寒,恐力不从心。”太子申迟疑一下,几乎是喃声。

    不及众人说话,公子嗣朗声接道:“嗣愿从主将,先驱破敌!”

    庞涓看向张仪。

    张仪苦笑。

    “既然殿下龙体欠安,”庞涓略一思忖,看向太子申,“就与嗣弟换个位吧,殿下将右军,由大梁追踪齐人,无须赶路,只需在五日之内赶到外黄,进入宋境,堵住齐人南逃之路,合围齐人!”

    听到“外黄”二字,想到出征前的那个怪梦,太子申不由得打个寒噤。好在那梦是外黄高士给他指出未来明路的,太子申就没多说什么,点头应允。

    待所有人退出已是后半夜。庞涓走进帐后寝处,瑞莲仍在眼巴巴地候着,一身睡袍。

    “让夫人久等了。”庞涓苦笑一下,几步上前。

    瑞莲迎上,一头扑他怀里。

    嗅到一股清香,庞涓晓得她沐浴一新。想到自己征战在外,一身汗臭,庞涓汗颜,推开她,刚要唤人送水沐浴,被瑞莲止住。

    显然,瑞莲候不及了。

    瑞莲不由分说将他的战袍尽皆卸掉,脱掉他的内衣,掀开庞涓脏兮兮的行军被,将他塞进被窝,顺手脱光自己,钻进他的怀里。

    庞涓久未接近女人了,兴致勃发,翻身压她身上。

    “嘘,”瑞莲急道,“夫君,轻点儿!”

    “哦,”庞涓急忙下来,小声,“夫人,压痛你了?”

    “不是,”瑞莲一脸兴奋,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压痛小庞涓了!”

    “小庞涓?”庞涓吃一大惊,继而反应过来,不无激动,却又不相信,“夫人,你是说??”

    “你摸摸他!”瑞莲捉住他的大手,导向她的小腹。

    庞涓摸上去。

    腹部依然是那个腹部,与两个月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几乎没有差别,一样柔和,一样滑腻,一样大小,看不出任何怀胎的征象。

    “夫人,他在哪儿?”庞涓摸不出,小声问道。

    “就在这儿!”瑞莲引着他的手,摸到具体部位,“我都感觉到他了!”

    “真的?”庞涓显然不肯相信,“我怎么摸不到呢?”

    “你听听!”瑞莲小声,“仆女说,她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是心跳!”

    庞涓将耳朵贴她的肚皮上,听了半晌,什么也没听到。

    “夫人,”庞涓笑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晓得的?”

    “是宫医说的,”瑞莲轻语,“你出征之后,上个月没有来红,这个月又没来,我找宫医,宫医把脉,说是喜脉,要禀报父王,我没让他禀报!”

    “咦,为什么呢?”

    “我想让夫君第一个听到这个喜讯儿!”

    “好莲儿!”庞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夫君,你这给他起个名儿,我好天天与他说话!”

    “这个??”庞涓思忖一时,“就叫胜孙!”

    “胜孙?”瑞莲怔了一下,“是胜过他的孙师伯吗?”

    “不是,因为他的孙师伯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阶下囚?”瑞莲怔了,“他不是??早死了吗?”

    “没有!”庞涓捏紧拳头,“他是装死!他现在是齐军的军师,前些日子就在大梁城外,带领齐人围攻父王!”

    “装死?”瑞莲震惊,“这怎么可能呢?莲儿??亲眼看着他们??还有阿姐??”

    “你们都被他骗了!”庞涓恨道,“他是个鬼精,专会骗人。譬如他前些时装疯,莫说是你们,连我也被他骗了。”

    “可这??”瑞莲一脸呆蒙。

    “好了,不说他吧,反正此人马上就会成为本夫君的阶下囚了!”

    “那??”瑞莲总算回到现实中,“既然夫君要将孙膑击败,为什么还要为儿子起名胜孙呢?”

    “夫人好问!”庞涓朗声应道,“夫君起下此名,不是要胜过孙膑,而是要胜过孙膑的爷爷的爷爷—孙武子!”

    “夫君,”瑞莲将头枕在庞涓臂弯里,“如果你抓到孙膑,要怎么处置他呢?”

    “怎么处置他?”庞涓闭起眼睛,“这个嘛,本夫君倒是要好好想想。”闭目良久,长笑几声,“哈哈哈哈,本夫君想到如何处置他了!”

    “如何处置?”

    “就在咱家的后花园里摆上一席大宴,将他与他的那个搭档苏秦一道解来,与本夫君和张相国欢聚一堂,为夫人,也为我们的小胜孙,大醉一场!”

    “夫君,”瑞莲踏实地伏在庞涓怀里,“你真好!那时,叫梅姐也来,没有她,就没有我们的小胜孙!”

    “哈哈哈哈,”庞涓越想越美,再笑数声,轻抚瑞莲的肚皮,“当然要请她了,还有我们的两个小外甥儿!”

    连日长途行军,五都之军平素训练不足,加之前几日断粮,挨饿一日,个别兵士吃马肉过猛,肚子又过于饱胀,接后的行军速度反而慢下来,原定天黑之前赶到济水,抵达却在一更之后,中间还有不少掉队的,也有蹲在路边捂着肚子等着拉屎的。

    田忌检点人马,因有马肉充饥,兵士少有逃逸了。

    孙膑没再发话,田忌命令就地休息,于天亮之前涉济东折,沿济水北岸的衢道东拐,于午时抵达魏城葭密东郊。

    葭密守军如临大敌,紧闭城门不出。

    马肉虽然耐饥,但一日未食,齐卒的肚子又叫起来。

    孙膑再次问过魏军情势,传令在葭密城外的一个水泽岸边扎营,依旧杀马千匹,但只许立灶六千,弃五百副马骨,另五百副悉数随车运走,同时使骑卒沿附近各道路布设疑兵。

    其他尚可,这让带走五百具马骨,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

    田忌、田婴皆是不解。

    田忌越想越惑,哭丧着脸道:“军师呀,辎重车辆多已丢弃,余下的还得运载器械帐篷,何况兵士疲惫,马力多已不济,这这这??能不能不拉这些马骨头呀?”

    孙膑微微闭目。

    田忌又候一时,孙膑没有应答不说,反倒伸手扯下车帘。

    二人走到一边。

    田婴看田忌一眼,小声:“将军,军师执意,如何是好?”

    “照军师吩咐,下令吧!”田忌苦笑一声,“在下倒也真想看看,他要这些马骨做什么。”

    大梁距济阳约二百里,济阳距陶邑又约百里。

    庞涓丢下步军,与魏嗣率三万车骑直驰济阳。骑快车慢,但桂陵伏击在庞涓心中留下阴影,是以庞涓吩咐车骑不可脱节,外加少许辎重,又涉近十道河沟,逾三万大军于翌日近午方才赶至齐人在济水岸边的屯营处。

    人马皆疲。庞涓传令休息,亲到齐人宿地探看。

    远远望去,并无扎过营的痕迹,只有兵士东躺西倒留下的满地痕印及一些并不紧要且影响行军的生活用品。庞涓问过当地百姓,果是前日夜间有大军在此宿过,计算里程,仅仅落后齐人一日半的行程。按齐人日行军五十里的正常速度,两军之间,只有不足八十里。

    八十里,于车骑而言,不过半日。

    庞涓嘘了口气,传令起程。三军于天黑之前驰至葭密,计点行程,与齐人相隔只有半日的行程了。

    斥候报说,附近道路皆有齐骑出没,似是疑兵,前面不远处,有齐人灶台。

    庞涓急往察看,远远望去,现场一片狼藉,到处是齐人丢弃的马骨头及各式辎重,有些甚至远在草丛、树林中,大骨头全都破碎,显然被人吸过髓了。

    庞涓使人检点灶台,仅有不足六千,再使人点数死马头骨,不过五百上下,又亲往验看马粪及齐兵排泄物,见多呈黑色,询问疾医,知是齐人所食皆肉,无一粒粟米之故。

    无须询问当地人,仅据粪便即知,齐人去此不过半日,顶多也就三十里脚程,若是快马追击,两个时辰可至。

    “就眼前所见,”庞涓召来魏嗣谋议,“齐已完全断粮,一日仅炊一餐。齐军就炊,正常为五人一灶,前日有灶台数逾两万,供十万人食用,当是孙膑虚张声势,真实数字估计为六万,与张兄观察相合。今日不过六千,见其实底,昭示齐人不过三万。仅仅一日之间,齐人就由六万减至三万,昭示其逃亡过半,几等于溃散。齐人宰马五百,亦为三万人食用之数,与此灶台数量相合。估计是饥饿之卒难御,无人再砌这无用的灶台了。显然,孙膑已知危势,故于各道路设疑兵惑我,企图拖我时日。”

    “齐人既已溃散,我正可穷追猛打!”魏嗣兴奋起来。

    “对,打到临淄,活擒田忌!”庞涓一字一顿。

    “主将,在下愿打先锋!”

    “这??”庞涓略一思忖,“嗣弟还是殿后吧,先锋交给青牛。齐卒虽有溃散,主力仍在。田忌、孙膑诡计多端,万一??”

    “嗣谨听将军!”魏嗣明白庞涓讲的是什么,拱手应道。

    齐国三军再次吃饱马肉,抖擞精神,按照孙膑设定目标,加快速度,在不足三个时辰里连续行走六十里,于人定时分抵达甄邑。

    甄邑是齐国边邑,也是孙膑故居所在。

    回到自家地面,田忌松了一口气,传令扎营。早已得知音讯的苏秦引领民众并辎重兵卒点起灯笼火把,守在道旁劳军。

    尽管苏秦等人早已备好各式现成食物守候,且午时刚刚餐过马肉,孙膑仍旧传令,要求立灶三千,杀马百匹,马肉分食,马骨弃于营地。

    食物充足,在完全不必杀马时竟又杀马,田忌怎么也想不通,数问孙膑,孙膑依旧端坐辎车,两眼半眯,似在半醒半梦之中,对其问话一句不睬。

    田忌不无郁闷地回到大帐,越想越是茫然。

    然而,军师之令,他不能不听。万一另有奇谋呢?

    田忌左思右想,难以决断。

    刚好苏秦、田婴皆至帐中,田忌讲出疑虑,末了说道:“不瞒苏兄,此番救韩,与前番救赵,孙兄表现完全不同,没有人能比在下体会更深了。我一直有个担心,军师怕是这个??”说着指指脑袋,“让那死药吃坏了。”

    苏秦看向田婴。

    “主将说得是,”田婴附和,“军师一路的确怪怪的,即使得知粮草被焚,也没有慌乱。还有,军师一天到晚坐在他的辎车里,从来不住帐篷,也很少与我们说话,总是闭目养神,像是沉思,又像是没有睡醒。很少发令,即使发令,也多是怪怪的。第一次围大梁时,军师把每一步都解释得清清楚楚,此番完全不一样,军师一句也不解释。还有,上次围梁是假围,这次是真围,让我们全力以赴,结果,粮草被烧。军师又下令退往宋境,结果宋人不纳。田将军要打入宋国,军师却又不让,结果走了弯路,不得不杀马充饥。军士饥肠辘辘,行军又急,烤肉当是最快,军师却让砌灶煮食,还让加倍修灶,军士们颇有怨言。第二次杀马,军师让带五百副马骨,这不,全在此地了。今日更甚,苏兄想必已经看到,完全不必杀马,却让再杀一百,还让砌灶??”顿住话头。

    “军旅之事,在下不便多问,”苏秦沉思有顷,缓缓说道,“二位将军所察所忧,尽皆在理,尽管如此,在下还请二位相信孙兄。孙兄一如吃死药之前,一切完好。听二位所言,以在下所观,军师此前之令,尚无出格之处。粮草既焚,惊慌于事无补,军师适时撤退,撤至宋国,也是正理。宋人不纳,想必出乎军师意料。至于军师不言,也未向二位解释,想是孙兄另有苦衷,不便多言。迄今为止,二位虽有疑虑,仍旧依令而行,说明二位对军师抱有信心。这个信心不可动摇。对付庞涓,除去孙兄,天下没有第二人。对了,在下还要禀报二位,就是粮草被焚之事。在下已经查明,是牟辛内应。牟辛过于计较得失,中敌圈套,前番害将军走楚,今番又内应魏人,焚我各处粮草,使我大军回撤。牟辛为邹相国所荐,在下仓促用之,亦有失察之过??”

    话音未落,田忌拳头握得咯嘣嘣响,猛地砸向几案:“恶贼何在?”

    “指引魏人焚过粮草之后,他欲逃往宋国,在陶邑城外被墨者屈将子拿下,在下审问明白,已表奏我王,押往临淄去了。”

    “待我回到临淄,看不亲剐其身!”

    “二位将军,”苏秦略略拱手,起身辞道,“你们在此商讨军务,在下这去望望孙兄。”

    刚送苏秦出帐,斥候来报,说是庞涓大军已经追到葭密,距此不足六十里,车马两个时辰可至。二人咋舌,幸亏后晌行军加速,否则,真就被魏人咬上了。

    “事急矣,”田婴看向田忌,“大军何去何从,我们是听军师的,还是??”

    “田兄意下如何?”

    “婴听主将。”

    “无论苏秦如何说,”田忌决然说道,“以在下直觉,军师之令不可再听,我当作最坏打算。眼下我辎重多已抛弃,粮草无着,士气低落,不宜力战。反观魏军,胜券在握,士气高涨,急欲寻我决战。魏军兵分三路,庞涓所引是主力,多是武卒,战力最强,旨在咬住我军,继而是步卒,再后当是围攻阳翟之敌。有鉴于此,我当避敌不战,诱敌深入不毛。在下之意是,明日晨起,三军可于五更开拔,向东南撤往廪丘,绕大野泽向南,边阻击魏人,边退往平陆。平陆为我西都,城高池深,大野泽周遭,树高林密,水泽纵横,我辎重尽弃,来去自如,反观魏军,重甲裹身,道路不通,水泽泥泞,战车难以施展,看他庞涓能奈我何。”

    “此计甚好,在下唯有一虑,万一庞涓不睬你我、直驱临淄呢?”

    “谅他不敢!”田忌不无自信道,“只要在下与孙兄在这大野泽边转悠,庞涓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会不顾屁股,孤军杀奔临淄。”

    “好吧,在下这就传令三军。”

    翌日鸡鸣时分,三军整装待发,按照田忌将令依序发往廪丘。

    眼见就要起程,孙膑参军急传军师令,要他们向北开发,于天黑之前,撤往莘邑,且须带上那五百副马骨。

    田忌震惊,正待不睬孙膑军令,苏秦急至,在其耳边低语一阵。

    田忌先是错愕,继而惊喜,转对田婴:“依军师将令,北发莘邑!”

    翌日小晌午,庞涓所部抵达齐境。

    齐国边关一片狼藉,守关人员早已逃逸。错后晌时,大军赶至甄邑,但见城门虚掩,并无一个守卒,城中百姓大多逃逸,只余少许大户人家的“守门人”及“难舍家园”的老人。

    庞涓寻到几人,一一询问,得知齐兵各种“惨状”,并说老百姓们害怕打仗,剩下不多的粮食也被这些溃退的齐兵“抢光”了。庞涓使人查点灶数,报说不足三千,马骨头不过百匹。

    庞涓分析,三千灶头,比昨日整减一半,说明齐军多已溃散,剩余残兵不过两万,杀马仅百匹,当是因为“抢粮”之故。使人检查齐军营地,果见有谷粮面食残余。

    庞涓再无疑虑,该当断明的是齐军残余主力退往何处,因为甄邑是齐边邑,也是交通要冲,道路颇多,两条衢道在此相交,东西是邦际衢道,可并行三辆大车,南北是城际衢道,可并行两辆大车。魏军由西追至,摆在前面的是三条道路:第一条继续向东,经由大野泽北侧廪丘直驱阿邑,通达临淄;第二条拐向西南,通往魏邑垂都和乘丘;第三条向北,通往莘邑并高唐。齐人不会再回魏境,第二条道路可不考虑,摆在齐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继续向东,直接撤回临淄;二是向北,退往高唐。

    斥候回报,向东向北皆有辙痕和弃物。向东辙痕显明,弃物却为百姓日用,向北辙印较少,弃物多是旌旗、矛戈等三军之物。

    “哼,”庞涓冷笑一声,“孙兄也是技穷,都到什么时候了,这还以此小儿之戏蒙我!传令,向东全速追击,看田忌哪儿逃去。”

    大魏车骑近三万众风驰电掣般袭奔廪丘,行有三十余里,终于赶上齐人,却是一些走在后面的百姓,有苍头、老人和孩子。远远望去,百姓甚众,将道路占得满满的。

    看到魏军杀气腾腾,众百姓无不惊惧,几个舌头依旧能转的被推到庞涓跟前。庞涓询问,百姓尽皆不言,且神色惶惶,东张西望。

    庞涓忖出原因,拔剑逼问,扬言不讲即斩。百姓惊惶,方才道出“实情”,向东走的全是百姓,是苏大人吩咐他们向东出走,且借给他们战车拉家当,告诫他们不可讲给魏人。

    “苏大人呢?”庞涓黑脸问道。

    众皆摇头。

    显然,孙膑摆了个圈套,他庞涓竟然钻进来了。

    庞涓怒气上攻,又不便发作,来不及再摆沙盘,遂摊开地图,目光循北路直追过去,落在莘邑,恍然有悟,咬牙恨道:“传令,后队做前队,返回甄邑!”

    后队是公子嗣坐镇,闻听庞涓将令,旋即掉头。

    折腾约有一个时辰,大军回到甄邑。

    “怎么回事?”魏嗣劈头问道。

    “我已查明,”庞涓应道,“齐军主力没有回撤,而是北窜了。”

    “咦,齐兵为何北窜?”

    “意图有二,一是不想把战火烧到临淄,二是向赵齐边境靠拢,借赵人之力负隅对抗。赵人欠齐大情,另有苏秦巧舌,必定出兵相助。”

    “齐军主力若是北撤,我们何不乘虚进击临淄?”公子嗣急道。

    “嗣弟所言极是,”庞涓应过,恨道,“只是,与攻下临淄相比,活擒田忌、孙膑更称涓意。只要活擒二人,击溃齐军主力,临淄不过是囊中之物,早取晚取,但听殿下吩咐。”

    “将军执意,嗣依将军就是。只是,如何追击,还请将军明示。”

    庞涓摸出麻布军图,指图:“此路向北直达莘邑,过去莘邑就是高唐。莘邑不可虑,高唐却是齐国北都,城高池深,人口众多,备粮充足。齐人只需固守十日,赵援可至。苏秦若再说服楚人,由南部袭我,我就陷入不利了。”

    “怎么进击,请将军下令。”

    “天不负我,今赐良机,以泄我胸中积郁,不可不从天意。度齐人行程,一个时辰不过十五里,这又饥奔数日,体力皆达极限,当不超过十二里。齐人辰时开拔,迄今四个时辰,行不过五十里。此地距莘邑约百二十里,我若以战车逐之,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可行五十里,两个时辰之内,必能追上田忌。”

    “这??”魏嗣看看天色,“已是后半晌了,将军何不歇息一日,明晨杀敌不迟。”

    “兵贵神速。”庞涓胜券在握,“齐人已无战心,我当在其赶至莘邑之前将其咬住。为稳妥起见,涓引虎贲先行追击,缠住齐人,嗣弟跟进。就眼前情势观之,无须张相国与殿下助力,你我当可击溃齐人,活擒田忌与孙膑。”

    “好!”

    青牛一车当先,庞涓亲驱战车二百乘、虎贲五千,向正北莘邑方向疾驰,魏嗣引军二万跟进。

    青牛马不停蹄,追有一个多时辰,于迎黑时分赶到马陵道口。

    放眼望去,前路尽是数丈高低、如波浪般起伏的坡岭,一条山道崎岖蜿蜒,穿行于岭谷之间,两侧林木参天,荆棘丛生,颇为凶险。吃过桂陵之亏的青牛凭本能喝叫停车,一边使人探路,一边急报庞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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