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 章| 争宋地昭阳生事 守襄陵郑门赴义-《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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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王亦看过去:“朱威,你听何人所说?”

    “公孙衍!”

    “公孙衍?”惠王眯眼,“他怎么知道?”

    “这……”朱威迟疑一下,“臣也不知。他……是推断!”

    “岂有此理!”惠王震怒,“齐人围我大梁,杀我太子,他为何不推断?”

    “王上?”朱威急了。

    “朱威,”惠王断然喝住,“甭再多言。”转对张仪,“张爱卿,提襄陵锐卒一万,权补五千虎贲!还有,派遣使臣,借秦兵!”

    “臣领旨。”张仪拱手应道。

    “王上?!”朱威震惊。

    “朱威、张仪,领旨去吧!”惠王摆手,几乎是嘶叫,“给我荡平东夷,活擒田因齐!”

    三人退出御书房。

    出得院门,朱威恨恨地朝张仪“哼”出一声,大踏步离开。张仪朝他的背影苦笑一声,跟在后面。

    魏嗣追上,小声道:“相国,你怎就轻易答应我父王呢?”

    张仪看向他,淡淡说道:“公子就在旁边呀,你为何不谏?”

    “我……”魏嗣语塞。

    “王上气昏了!在下不应下来,王上怎能消气?王上的气若不消,伤及龙体,事情岂不更大了?”张仪半是解释。

    “相国是说,我们不是真的伐齐?”魏嗣急问。

    “谁说不是了?”张仪扔给他一句,大踏步走去。

    “这……”魏嗣一脸懵懂地待在原地,挠着头皮。

    武安君府一片哀伤。

    灵堂设在家庙,就是庞涓以戚光的头祭祀庞衡的那个院子。黑色柏棺架在院子正中,是庞葱购置的。他不能用齐人的棺木埋葬庞涓。

    三军将士敬爱庞涓,上至将、尉,下至军卒,自愿上门吊唁的络绎不绝,队伍排到大街上,长达两个街区。他们披麻戴孝,一个接一个进门,一个接一个膝行至灵堂,跪在庞涓的棺前,默哀,叩首,向他们的将军致别。

    全场静寂,没有哭声。所有军人晓得,他们的将军从来不听哭声。

    张仪被这场面震撼了。

    张仪从军士们自动让开的通道中缓缓步入,沿着白色的静静的队伍走到灵堂。

    庞葱迎出,嗓子沙哑,揖道:“相国大人,我大哥等你多时了!”

    正行祭礼的军士们自动让开,给张仪腾出位置。

    张仪走到棺前,没有跪叩,没有揖礼,只是盯住棺材,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终于,张仪朝庞葱伸手:“取酒来!”

    庞葱拿来祭酒及酒爵。

    “换碗!”张仪看也不看,补充一句,“要陶碗,最大的!”

    庞葱拿来一只大陶碗。

    “是四只!”

    庞葱又取三只。

    张仪坐下,端过酒坛,咕咕倒下,一坛酒却只倒满两只大碗。张仪再次伸手,庞葱再递酒坛,张仪将另外两只倒满。

    望着四只满满浓酒的大陶碗,张仪的泪水流下来。

    庞葱的泪水流下来。

    在场军士的所有泪水也都在此时释放。

    张仪没有说话,放凭泪水流一阵儿,端起一只碗,泼在棺木上,将碗摔了。张仪再端一只碗,仰脖咕嘟喝下,将碗摔了。余下两碗,张仪一只一只地捧起,小心翼翼地摆在棺木前面。

    张仪做完这些,扭头看向庞葱:“庞葱,从今日起,你是我的亲弟弟了!”

    庞葱跪地,号啕大哭:“仪哥……”

    “葱弟,去你大哥的书房,将一册书卷拿来!”

    “哪一册书卷?”

    “他最最宝贝的那册!”

    庞葱飞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只精美的盒子回来,将盒子交给张仪。

    张仪徐徐打开,是张仪口述、庞涓亲笔抄写的足本《吴子兵法》。

    张仪展开册卷,一简一简地展开。张仪展完,从自己怀中亦摸出一卷,如前一样,一简一简地当众展开。

    “庞兄呀,”张仪将两卷竹简摊在案面上,对着棺木唠叨,“你看仔细了吗?若是看仔细了,仪有话说!”

    张仪将两卷竹简重新卷起,并列摆在案面上,看向棺木:“庞兄,有件事在下一直瞒着你。”将自己带来的竹简拿在手中,“就是这册书卷。它没有被野猪叼走,是在下拿走的。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寻个乐子……在下对不住庞兄了!谷中的事儿,各有各的是,也各有各的不是,到今天为止,就让风吹走吧!至于这卷书,是先生送给庞兄的,在下这就还给庞兄。先生的那册原简,先生早已吩咐大师兄烧了。庞兄私抄的这卷,还有庞兄复抄的这卷,全都摆在这儿,在下再无私藏。还有,庞兄放心,在下的记性没有那么好,在下对兵书也远没有庞兄这么大的兴致,对此兵书所载,在下早已忘得八九不离十。今当苏兄、孙兄的面,在下全都奉还庞兄!自今日始,世上再无《吴子》,《吴子》只属于庞兄!”

    张仪缓缓起身,从灵前拿过火烛,将两卷兵书架在火盆上,将剩下的两大碗酒泼在竹简上,点燃。

    火光熊熊,一代兵书《吴起兵法》的两卷完本,于顷刻间化为灰烬。

    看到灰飞烟灭,张仪吁出一口气,将两只陶碗一一摔碎,大踏步离开。

    庞葱送出,刚出院门,一个侍女飞跑着追上来,边追边叫:“相国大人,留步!”

    张仪留步,看向侍女。

    侍女气喘吁吁:“大……大人,主母……有请!”

    张仪看向庞葱,庞葱拱手应道:“大嫂悲伤过度,一个时辰前病倒,葱弟刚刚使人请到宫医诊治,仪哥就来了。想是大嫂听闻仪哥光临,有话要说!”

    二人跟着侍女赶至主院,见一身孝服的瑞莲已在端坐恭候,旁边侍立一位年长宫医。

    张仪长揖:“张仪见过嫂夫人!”

    瑞莲起身还礼:“小女子见过相国大人!”

    “庞兄为国尽忠,举国致哀,仪不胜悲切,特此与庞兄诀别,亦望嫂夫人节哀顺变,保重凤体!”张仪再揖。

    “相国大人,”瑞莲的声音淡淡的,半是沙哑,“大人与庞涓是至交,小女子召请大人留步,是有一桩事情告诉大人!”

    “嫂夫人请讲!”

    “医师,”瑞莲看向医师,“你来说吧。”

    “禀报相国大人一个喜讯,”老宫医深深一揖,“武安君夫人有喜了,就脉相上看,当是男儿!”

    显然,这是一个特大喜讯!

    张仪、庞葱互看一眼,喜不自禁。

    “庞兄,庞兄,”张仪朝天拱手,“在下贺喜你了!”转对瑞莲,深揖,“仪恭贺嫂夫人。仪与庞兄修于同门,情如兄弟,仪膝下迄今无子,待嫂夫人足月,仪有心收养庞兄之子为义子,恳请嫂夫人允准!”

    “小女子允准!小女子并腹子谢相国大人怜悯!”瑞莲回揖。

    从庞府回来,张仪的一口气还没松出,客堂里迎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公子华,一个是公子疾。

    张仪笑笑,招呼二人坐下。

    公子疾没多的话,寒暄几句,从袖中摸出王旨,没按常规宣读,直接递给张仪。张仪展读,大意是秦惠王已经得知马陵的事,魏国于秦甚是重要,叮嘱张仪竭力撑持,如有必要,秦可出力,如此云云。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马陵之事秦王不但全部知悉,且还发来旨意,张仪着实吃惊,收起王旨,朝公子华竖个拇指。

    公子华抱拳道:“还有一事,相国或感兴趣。”

    “可是楚人之事?”

    公子华惊愕:“相国知道了?”

    “还是你说吧。”

    “楚人趁火打劫,昭阳亲任主将,集结大军一十六万,主力屯于项城!”

    “目标是襄陵!”张仪淡淡应道。

    “相国耳目灵呢!”公子华由衷叹服,“楚人极是隐秘,昭阳于三日之前潜至项城,连旗子都没打,在下也是刚刚得报!”

    “耳目灵的另有其人,不是在下!”张仪应道。

    “谁?”公子华急问。

    “公孙衍!”

    公子疾、公子华对望一眼。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公孙衍,甚至压根儿忘了他。

    “华弟既然提及此事,我们就议一议!”张仪笑道。

    “相国既已知情,想必已有妙对。”公子疾拱手,“疾洗耳恭听!”

    “在下以为,”张仪也不推辞,侃侃应道,“于魏而言,襄陵既不可失,亦可失!于秦而言,襄陵必须失!”

    公子疾、公子华让他讲晕了,各挠头皮。

    “在下的意思是,”张仪苦笑一下,解释,“魏失襄陵,从近处看,是疼,从长远看,获益。而于秦国,只有楚得襄陵,才算大赢!”

    “我们大赢可解,魏失东南屏障,怎么又能获益呢?”公子疾问道。

    “诸位当看明白,”张仪应道,“庞涓一走,魏国就是落日了。

    天下未来大争,必在秦、齐、楚三国。齐、楚合,则无秦;齐、楚斗,则秦得天下。秦与齐远隔三晋,欲争不能。秦可争者,唯有大楚。秦、楚之争,必在商、庸,楚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更得吴越之众,势力不可低估,秦楚之战,当是惨烈无比。然而,如果齐、楚生怨,楚国就会东陷于齐,西困于秦,东西两战,想不败都难!这是于秦大赢之解。之于魏国,既然已是落日,襄陵迟早都是人家的,晚给不如早给。”

    “为什么早给反而好呢?”

    “楚得襄陵,意不在魏,在宋,而齐觊觎宋地久矣。今齐、魏起争,魏无庞涓,无望胜齐。如果魏让襄陵于楚,楚、齐必为宋争,只要楚、齐开打,无论齐胜齐败,于魏都是好事。齐胜,力必削,魏可结楚,再与齐战。魏、楚合力,必有胜算。齐败,楚力必削,魏则趁火打劫,收获襄陵之失。”

    听张仪讲出这般道理,公子疾、公子华无不叹服,正合议中,魏嗣到访。张仪让二人暂避,将魏嗣迎至客堂。

    “张相国,”魏嗣一脸愁容,“在下思来想去,觉得伐齐之事不可轻举。你我皆不是孙膑的对手,没有庞将军,我们没有胜算哪!”

    “嗣公子放心,在下已有胜齐妙策!”张仪语气轻松。

    “是何妙策?”魏嗣来劲了。

    “你马上派人持王命前往襄陵,调锐卒一万,于明日午时开拔,屯于黄池!”

    “襄陵怎么办?听朱威讲,楚人……”魏嗣欲言又止。

    “襄陵不是有郑将军吗?襄陵为我东南重镇,城高池深,更有八邑卫护,孙膑围困多日未克,楚人即使攻打,昭阳能胜过孙膑吗?”

    “敬受命!”魏嗣起身,拱手,匆匆去了。

    朱威未为襄陵求到援兵,反倒让惠王抽走了一万守卒。

    听完陈述,公孙衍长笑数声,取下他的属镂剑,装满他的酒葫芦,又将一坛老酒搬到桥外,放到朱威的辎车上。

    朱威惊呆了:“犀首?”

    公孙衍朝他笑笑:“朱大人,借你的车马一用。”

    “你……去哪儿?”

    “襄陵。”

    话音落处,女人抱着孩子也走过来,一声不响地坐到车上。

    朱威急了,死命拖住车子。

    “朱大人,别不是舍不得这辆好车吧?”公孙衍淡淡说道。

    “犀首啊,”朱威情绪激动,指着母子二人,“你去哪儿都成,可……可怎能拖着他们娘儿俩呢?”

    “角他娘,”公孙衍看向母子俩,“朱大人不让你俩去,下来吧。”

    女人抱紧孩子,没有理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公孙衍给朱威一个苦笑,扬起鞭子:“朱大人,要么让路,要么,你也坐上来。”

    朱威噌地跳到车上:“既如此,算上我一个。”

    当魏嗣使人拿着虎符、不由分说地调走襄陵战力最强的一万锐卒之后,郡守郑克的脸色白了。

    夜幕降临,郑克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郡守府中。

    一双儿女迎上来,子叫郑爽,女叫郑袖。

    “阿大,总算是候到你了!”郑袖花枝招展,一脸欢欣地跑上来,扯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拉到衣架边,为他卸去甲胄,换上早已备好的礼服,按他坐在席位上。

    一个侍女端来铜盆,盆中盛着热水。郑袖接过,亲手端到郑克跟前,将水中的湿巾取出,拧掉水,为郑克擦脸拭手。

    郑克木然地由着她,盯住她看。

    “阿大,”郑袖洗完,不无兴奋地望着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郑克摇头。

    “是你女儿的生日!”郑袖伏他膝上,指着自己,脸色现出红晕,“我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案子好吃的,就等阿大你呢!”

    “哦,我的女儿十四了!”郑克抚摸她的脸与长发。

    “是十五!”郑袖小嘴一噘。

    “阿妹,十五就该上笄,上笄就该——”郑爽诡诈一笑。

    “就你知道得多!”郑袖白他一眼,娇嗔,“人家是虚龄!”扯起郑克,“阿大,走吧,娘和亲朋都在后花园里候着呢,可热闹了。”

    “阿袖,”郑克挣开她,坐回席位,“你先去陪客人,阿大与你阿哥说个事儿!”

    “好哩!”郑袖扬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阿大?”郑爽这也注意到郑克的脸色,压低声音。

    “明日凌晨,你带阿袖和你娘去趟大梁!”

    “什么事儿?”郑爽紧张了。

    “没什么,望望你外公。”

    “外公怎么了?”

    “他……得紧病了!”

    “啊?”郑爽震惊,“我上个月望过他,鸡还没叫就把我扯起来,教我练枪呢!”

    “那是上个月!”郑克起身,脱下郑袖换上的礼服,重新穿上甲胄,

    “去吧,告诉妹妹,阿大有大事要做,你们去陪亲朋玩个尽兴!”挂好剑,提上枪,脚步沉重地走出。

    望着郑克远去的背影,郑爽一脸狐疑,缓缓走向后花园。

    昏暗笼罩在黎明前的襄陵城头,严阵以待的魏卒抱着兵器睡着了。

    面对南方的是主城楼,楚人若来,从这儿一览无余。

    郑克全身披挂,躺在城楼顶层的竹榻上,乌金枪在他身边闪着寒光。

    一堆篝火依稀明灭,三名参将并十多短兵在火堆边东歪西倒。

    远处,一阵隐隐的响动惊醒郑克。

    郑克睁眼,起身望去。

    郑克惊呆了。

    “将士们,快起来,敌人来了!”郑克大叫。

    众将并军士全都惊醒,齐刷刷地看向城下。

    城下却是空荡荡的。

    众将士看向郑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目光极尽处,一队接一队的楚人如蚂蚁一般有条不紊地涌向东城门。瞧蚁阵移动的样子,显然已经越过吊桥,扑进城门了。

    就在大家观望之时,远处的蚁阵分出一阵,径朝南门逼来。

    一切发生在静寂与黑暗之中。谁也不晓得楚人是怎么进来并打开东城门的。

    “天哪!”众将无不震骇,不知所措地看向郑克。

    “怎么办?”偏将急问。

    刻不容缓,郑克火速决断,对参将甲道:“此城保不住了,你率众军士打开此门,冲出去,禀报王上!”转对另外两名参将,“火速

    传令,全体军民,能逃的就逃出去,逃不出的,就放下兵器,不必抵抗!”

    “主公?”

    “唉!”郑克仰天长叹,“失此襄陵的,非郑克也!”

    众将面面相觑。

    “昭阳竖子,”郑克看向远处,冷冷说道,“郑某原还视你是个人物,不想却是一个擅长暗算的小人!”

    “主公,”三名参将急道,“我们守可战死,不愿偷生!”

    众将士无不跪地,齐吼:“将军,我们宁可战死,不愿偷生!”

    “听从命令!”郑克厉声喝道,“你们不愿偷生,全城百姓呢?

    全城妇孺呢?”

    三名参将泣道:“主公——”

    “快走!”

    三名参将再叩,引众军卒急下。

    城墙上的守卒接替传声:“传郑将军令,楚人偷袭,东城门破,城上守卒不必硬抗,各自逃生!”

    襄陵城墙一下子骚动起来。从睡梦中醒来的魏卒揉揉睡眼,面面相觑。继而,开始有人扔下武器,撒腿下城。

    在绞盘转动下,南城门打开,护城河上吊桥放下,一彪军卒从大门里冲出。

    城楼上孤零零地剩下郑克一人。

    与此同时,巨大的声浪如旋风般从东门处卷进来,尘土泛起。

    郑克步下城楼,疾步走到战车边。

    御手大叫:“主公,快,上车!”

    郑克吩咐:“你速回府,接上他们娘儿仨,走西门,逃往大梁!”

    御手急道:“主公呢?”

    郑克淡淡说道:“我要见识一个人!”指向城中,“快去!”

    御手晓得他要做什么,挥泪别过,扬鞭催马。

    四匹战马嘶鸣一声扬蹄,拖曳战车朝郡守府疾驶。

    郑克正正甲盔,拿起长枪,一步一步地走出城门,昂然屹立于护城河桥头,竖枪于地,冷冷的目光扫过城门前面的开阔地,射向渐逼渐近的楚军蚁阵。

    晨曦透出东方天际,映照在他手中明晃晃的韩制合金枪尖上,泛着寒光。

    襄陵城中一片喧嚣。

    楚国战车在空旷的大街上疾冲,嗜血的楚卒在无人的小巷里狂奔。

    渐渐的,他们放慢了脚步。

    襄陵城里看不到一个魏卒,听不到一声搏击。

    城墙上,魏卒兵器或整齐地摆着,或散乱地扔着,不见一个魏卒。

    所有的门户都闭着,连娃子的哭声也没有。

    一切似乎是,襄陵仍在沉睡。

    楚卒初时纳闷,继而明白所以,敌意渐去。有将军传令,不可破门,只控制街道。

    郡守府外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带篷的辎车,一辆是郑克的驷马战车。辎车是家宰一大早就备下的,准备天一亮就送娘儿仨前往大梁看望外公。战车则是刚刚驶到的。

    御手匆匆讲过情势,郑氏娘儿几个终于明白,父亲根本不是让他们去看外公。

    娘儿仨互相望着。

    喧嚣声越来越近。

    御手催道:“快上车呀,楚人就要到了!”

    情势危急,郑妻转对家宰:“阿叔,你带他们出西门,到大梁外公家!”自己跳上战车,冲御手,“快,南门!”

    时不我待,御手驾车,朝南门疾驰。

    家宰让两个孩子坐上车,吆马欲走,郑袖叫道:“阿叔,不走西门!”

    “走哪儿?”家宰扭头看她。

    “南门!”郑袖一字一顿。

    “孩子?”家宰急了。

    “阿叔,”郑袖想到什么,噌地跳下车子,“我得回去一下,拿上我的琴!”

    郑爽突然明白了妹妹,跟下去,与妹妹跑回府中。不一时,郑爽一身披挂,一手持枪,一手仗剑,郑袖抱着琴盒,肩并肩走出府门。

    家宰抹去泪水,待他们跳上车子,吆马驰往南门。

    襄陵南门,天大亮了。

    蚁阵逼到跟前,见城门洞开,城上空无一人,只一人当桥而立,皆是怔了,无人敢上前一步,在数丈外列队站定

    一车驰来,车上一个青年将军以枪指道:“当道者何人?”

    “来访者何人?”郑克掂起枪,指向他。

    “大楚中军先锋昭鱼!”

    “襄陵郡守郑克恭候多时矣!”

    昭鱼显然没料到站在面前的会是赫赫有名的襄陵郡守,观望城楼一眼,跳下战车,以枪扎地,揖道:“郑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晚生冒犯了!”

    郑克亦将枪头扎地,回揖:“来者皆是客,谈何冒犯!请问先锋,楚国令尹昭阳你可知晓?”

    “正是家父!”

    “郑克不才,请他一见!”

    “郑将军稍候!”昭鱼驰走,不一时,昭阳的战车驰来了。

    城楼上一阵响动,呼啦啦站满楚卒。

    魏旗被撤下,楚旗升起。

    前前后后全是楚卒,郑克却似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也没有感受到,依旧执枪于手,巍然不动。

    昭阳没有下车,以戟指他:“郑将军的风采,昭阳领教了!”

    “大楚第一将的风采,郑克也领教了!”郑克应以枪尖,朗声回应。

    “郑将军,你求见本将,有何要说?”

    “郑克无知,求问昭大将军解惑!”

    “你有何惑?”

    “昭将军是怎么做到破我东门的?”

    “早在数月之前,本将已使勇士混入城中,是他们打开城门的!”

    “哈哈哈哈!”郑克仰天长笑。

    “郑将军为何而笑?”

    “为大楚,为昭大将军!”郑克声如洪钟。

    “我大楚有何好笑?”昭阳不动声色,语气平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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