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田忌仓促赴楚,并不想前往郢都,因为去郢都,就必须求见昭阳,而他与昭阳在泗下交过几阵,在两军阵前更是讲过不少过头话,再加上庞涓的粉面之辱,这若求上门去,万一昭阳有所奚落,岂不是自寻尴尬?几经周转,田忌径到南阳,投奔景翠。 景翠之父景舍与田忌之父相善,景舍过世时,田忌使人千里迢迢地驰楚凭吊,送来重礼,景翠不无感动,回以答礼,两家后辈就这样建立起联系,因都是武将,也就惺惺相惜了。 听闻田忌来投,景翠特地由郢都赶到宛城,好生招待。由于田忌在齐位置颇高,景翠无法安排职衔,也不想去求昭阳,加之田忌不想在楚为官,二人就在宛城日日游玩,夜夜笙歌,偶尔研究兵法战阵,日子过得倒是惬意。之后威王驾崩,景翠赴郢奔丧,田忌迷上乌金,拜师求艺,白天跑矿山和炼炉,夜间研究合金技术,计划亲手打造一柄合金佩剑与一杆乌金长枪。 就在田忌在炉膛前干得热火朝天时,楚宫来人宣读王旨,封田忌为上庸君兼上庸郡尹,食邑千户,三个月之内赴任。 楚王即新继位的楚国太子熊槐,史称楚怀王。田忌研究过熊槐,认为他还算勤于朝务,有做大事的胸襟,自己此番受封,想必是因了景翠的荐举。 无功而受封地,田忌颇为感叹,真切认定熊槐是个能君。想到自己一生从未与秦人交过锋,上庸虽然偏远,却是抗秦前沿,田忌也还欣喜,遂在谢过恩后,收拾行囊,与几个心腹从人并一个颇识道路的景翠门人于三日之后离开宛城,驰往上庸。 不消数日,三辆轺车赶到穰邑。穰邑原为邓国地盘,楚文王时,邓公为楚所灭,楚人在此封君设县,建成重镇。楚国封君极多,而除景氏、昭氏、屈氏之外,绝大多数封君田忌皆不熟悉,也不想深究。 身居异乡,田忌晓得如何保持低调,是以并未如其他封君或尹丞在赴任时那般兴师动众、招摇过市。驰入穰地,天色向晚,田忌驱马入穰邑,并未听从景翠门人的建议前往拜谒穰君和县尹,见街边一家小客栈还算干净,便停车栖居。 夜色渐深,田忌沐浴已毕,正欲卧榻休息,外面熙熙攘攘,又有数人求宿。来客显然手头不太宽裕,要求只住偏厅廊下,抱稻草席地而卧。饭也不吃,只求几碗白水,拿出自做干粮廊下啃食。廊下与白水,店主都不方便收钱,显得不太高兴。41 听声音,观衣着,田忌断出是几个墨者,而对墨者,田忌一向敬佩,就让从人交代店主安置几个房间并一案饭菜,费用由他结算。 店主高兴,迅速安排。墨者也不拒绝,匆匆吃过,其中一人求见恩主。田忌既不便拒绝,也想结识这些墨者,遂穿衣正襟,备好茶点,将他请进客堂。 求见者不是别个,正是一路跟随而至的屈将尊者。 屈将子报过名号,田忌先是惊愕,继而长揖至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只是田忌福薄,无缘得见,不意老天开眼,竟使田忌在此遇到,荣幸之至。” “非老天开眼,而是老朽一路寻访大人,跟踪至此。”屈将子淡淡一笑,还礼。 “前辈一路寻访?”田忌更是惊愕,“可为何事?” “将军请看此书!”屈将子从囊中摸出一书,呈给田忌。 是苏秦手书。 田忌读毕,眉头凝起,半晌,望向屈将子,苦笑一声:“苏子要晚辈立马赶回齐国,引兵救韩,这??” “将军有何忧虑?” “不瞒前辈,”田忌长叹一声,“在下做梦都想回齐,更不用说再战庞涓了。只是,晚辈已是戴罪之身,今日之齐,在下??想回也是回不去呀!” “将军勿忧,”屈将子应道,“今日之齐已非昨日之齐,据老朽所知,齐王得知将军出奔楚国,孙膑病故,再没走出雪宫一步,一应朝事全部推给太子料理。太子晓得将军委屈,有意为将军洗刷冤情。再说,将军身家皆在齐地,齐王并未因将军出走而有丝毫加害。将军蒙冤,若想洗刷清誉,只有回齐才是上策。老朽年迈,苏大人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让老朽白走这一趟的。” “谢苏子抬爱!”田忌望空拱手,面现难色,看向屈将子,“苏子心意,晚辈不是不领,而是另有隐情。苏子善于辞令,却不知军情。苏子要晚辈回齐不难,难在晚辈再与庞涓开战。黄池之战,晚辈一直以为庞涓胜在侥幸,是以心中不服,备战多年,图谋复仇。直到桂陵一战,晚辈才知深浅,每每思之,总不免心惊肉跳。不瞒前辈,莫说是齐国技击难抵魏国武卒,单是晚辈,就与庞涓差距甚远。桂陵之战胜在军师一人,实非晚辈之功。今军师已故,在下??” “军师未死。”屈将子淡淡一笑。 “什么?”田忌大瞪两眼,紧盯屈将子,“前辈不会是??” “孙膑仍然活着,如果不出意外,此时当与苏秦赶到临淄了。”屈将子遂将孙膑如何诈死之事,约略讲述一遍。 田忌惊喜交集,大是叹服,有顷,拿出楚王命书、印玺,再现难色:“在下蒙景兄举荐,楚王厚爱,刚刚得封上庸君,眼下正在赶往任中。若是回齐,楚王、景兄这里如何交代?” “老朽已经查明,此番举荐将军的并非景翠,而是昭阳。” “前辈如何晓得?”田忌惊问。 “将军前脚离开,景翠门人后脚捎信回来。听其所言,景翠并不想让将军前往上庸,只是一切已经迟了。” 田忌倒吸一口冷气,半晌,问道:“昭阳为何荐举在下?” “因为他不想让你回到齐国,与魏决战。” “他为何不想?”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个渔人,昭阳想必不愿拱手让给将军与齐人吧!” 田忌闭目沉思。 “田将军,请听老朽一句,”屈将子接道,“墨者爱讲利字。将军在齐立身立业,所利在齐,齐国乃是将军根本,客居他乡,终非久计。自将军走后,齐三军无人可治,孙膑虽可筹策,治军一无根基,二非一日之力。将军若是不回,庞涓就无人可治了。” “前辈之言,田忌敬从,只是??”田忌略略一顿,“如果昭阳真的不想让晚辈回齐战魏,必有防备,也必过问此事,晚辈如何才能避开昭阳监管,安全离开楚境呢?” “将军勿虑。”屈将子应道,“离楚之计,苏大人早已谋定,将军请借只耳朵。” 田忌伸过头来,屈将子附耳低言,如此这般,田忌连连点头。 翌日晨起,三辆轺车并田忌从人继续前往上庸,几个墨者则别过店家,离店而去。 墨者队伍里,其中一人换了田忌。 屈将子、田忌一行向北进发,过涅阳郊野直插北部高山,穿越楚国方城,绕过鲁关,来到墨家大营,在此歇息数日,复入韩地,田忌并众墨者扮作贩卖陶瓷的定陶客商,夹在一行宋国商队中,由韩入魏,经由大梁,在庞涓眼皮之下安然穿过,入宋到定陶,早有木实守候,一行人继续扮作客商,由定陶渡济入齐,车轮滚滚,驰往临淄。 三辆轺车则一路西行,又走旬日,就地蒸发。田忌的封印、楚王命书等,连同一封田忌亲笔辞书,则被遗留在一家客栈里,被楚人发现后层层上报,紧急呈送昭府。 昭阳闻报,召来陈轸,将一应物品指给他道:“诚如先生所料,田忌回齐了。唉,真叫个防不胜防啊!” “走了也好,”陈轸显得倒是轻松,“你我这下可以观看一场旷世好戏喽!” “什么好戏?” “齐魏大战呀!”陈轸一脸向往,“庞涓结张仪,大战苏秦结田忌。”略顿一下,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只可惜孙膑死了,要是他还活着,真就是鬼谷四子大战中原,绝对是千古一遇啊。” “要是孙膑活着,庞涓必败,先生亦可消去昔日被他逐出魏国之恨了。” “呵呵呵,”陈轸回以一笑,“老了,健忘了,昔日之事,在下已经记不起了。倒是觉得,庞涓这人还是有才的,算个当世英雄。苏秦对张仪,当是匹配,孙膑死了,田忌对庞涓,略略弱些,真是天不遂人哪!” “是啊。”昭阳赞同,“请问先生,这出好戏行将上演,在下总不该只作壁上观吧?” “将军若有兴致,可以从韩使所求,奏请伐魏,楚、韩、齐三国合力制服庞涓,一可永除祸害,二可捞些油水,免得这场逐鹿之战中,楚国连汤水也喝不到一勺。” 昭阳以为然,当即入宫,将田忌遗留之物并辞书呈奏怀王,告以陈轸之言,建议从韩之请,起义兵伐魏,雪陉山之仇。 怀王初立,正欲兴兵树威,当即准奏,命昭阳为主将,景翠为副将,靳尚为监军,点方城、宛城之兵六万,兴师伐魏。 张仪接到秦王之信,说是陈轸只答应挽留田忌,并未答应逐走惠施,苦笑一声,忖道:“陈轸这厮是个人物,还真不能小瞧了呢!有此人在楚,已是棘手,再加一个惠施,楚国必将坐大。熊槐再不济,有此二人在侧,必有大成。陈轸在楚多年,熟知楚国,何况有昭阳做靠山,动他须花力气;但惠施尚无根基,我当想个法子,将惠施逐出楚国才是。” 张仪闭门谢客,苦思良久,想到一个主意,于次日凌晨奏请魏王,派使臣入郢,一则吊唁楚国先王,二则结交新王熊槐。魏王准奏,依张仪所奏,命能言善辩的中大夫冯郝使楚。 冯郝将行,到相府辞别张仪,张仪吩咐他至楚后如此这般。 冯郝直驱郢都,经过方城、宛城时,沿途见到车来人往,兵马在集结,粮草辎重在调动,一片出战迹象。冯郝几经打探,得知楚王已经旨令援韩,遂使快马急报张仪,同时快马加鞭,不消半月即抵郢都,于次日上朝,递上国书,假作不知楚国伐魏之事,只以魏王名义吊唁楚国先王,献上一份厚礼。 初掌权柄的楚怀王急于树立自己在邦国中的形象,对列国使臣尽皆在意,尤其是行将交战的魏王使臣,不仅收下冯郝重礼,且还留他共进晚宴。 席间,冯郝拱手问道:“使郢路上,冯郝遥见兵马粮草不绝于途。眼下既非冬狩,亦非秋猎,冯郝好奇,敢问大王这是??”顿住话头,征询目光望向怀王。 “呵呵呵,”怀王笑应道,“听闻贵国的演兵场上也是杀声震天,各地衢道上也是人欢马叫。既非冬狩,亦非秋猎,请问使臣,难道你家大王这是在效法幽王、自娱自乐吗?” 冯郝眼珠子一转,拱手赞道:“大王犀利,冯郝叩服。我王演兵,是因韩王蔑视我邦,我王欲向韩王讨个公道。” “寡人演兵,是因韩王送来血书求救,韩、楚睦邻多年,韩王已使媒妁,欲以公主嫁楚,缔结姻亲,今亲家有求,寡人该当做个声势,是不?” “当然,当然!”冯郝连声应道,“不过,冯郝在此也想恳请大王,做个声势可以,切莫过于当真。另外,大王若是对缔结姻亲有所兴致,无论是待聘公子还是待嫁公主,魏室尽皆不缺,冯郝愿意保媒。” “哈哈哈哈,”怀王爆出一声长笑,“好哇,好哇,当真好哇!寡人后宫也还缺人,敢问使臣可愿保媒?” “冯郝荣幸之至。”冯郝拱手应道,“不过,若是大王聘娶,臣位卑言微,怕就不敢保媒了!敬请大王将生辰八字谕示冯郝,俟冯郝回魏,另为大王觅一良媒。” “哦?”怀王倾身问道,“良媒何人?” “相国张仪。” “张仪?”怀王回身,伸手捋须,有顷,“嗯,寡人与此人倒是有过交往,也还晓得他,是个能臣。听闻此人几经周折,终赴秦地,位极人臣,前番不知何故,他又离秦赴魏,再拜相国,欲结庞涓伐赵建功,未曾想兵败桂陵,害庞涓差点丢掉性命,可有诸事?” “大王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冯郝坦然应道。 “请使臣赐教。” “据冯郝所知,张相国在楚时,助楚灭越,在秦时,先助秦师拒六国之师于函谷关外,后亲引秦卒,以区区三万军卒在一年之内攻灭巴蜀,建下不世之功。这又赴魏,引魏师伐赵,取大国之都。至于桂陵之战,是庞将军未听相国妙策,擅自引兵与齐主力作战,且又轻兵冒进,方才中了孙膑的圈套。” “寡人愚痴,敢问相国是何妙策?” “轻兵渡河,避实就虚,由河间直插齐都临淄。” 怀王倒吸一口气,闭目思忖有顷,竖拇指道:“果然妙策!” “大王有所不知,”冯郝再次拱手,“抛开运筹帷幄,张相国还有一个擅长呢。” “哦?”怀王身子再度趋前。 “逐人。”冯郝侃侃言道,“凡是相国不乐见者,尽皆受逐于相国。在秦,公孙衍败走;在魏,惠施落荒。” “是哩。”怀王微微点头,“不过,在我楚地,他可是被人赶走的,听说离楚时,此人还很狼狈哟!” “大王有所不知,张相国一向为人磊落,处事光明,谋阳不谋阴,逐人也是逐在明处,而在贵国,有人却擅长躲在暗处,下作伤人,相国是虽败犹荣。” 张仪在楚的遭遇,怀王尽知,是以对冯郝所论,不仅未加批驳,反倒认可,轻叹一声,换个语气道:“唉,张仪之才,寡人颇为欣赏,只是此人弃秦投魏,却是明珠暗投了。” “人各有志呀,”冯郝应道,“何况相国本是魏人,相国先父更是魏臣,为魏喋血疆场,相国回魏效力,也算是尽忠报国了。再说,我王识才,也待相国不薄呢!” 怀王复叹几声,想是在为楚国错失张仪惋惜。 冯郝看准机会,拱手道:“提到相国,臣有一事奏请大王。” “请讲。” “临行时,相国挽郝之手,特别叮嘱,要郝代向惠相国问好。冯郝初来楚地,人地两生,欲寻惠相国问安,又担心他顾及??”冯郝略略一顿,省去后面言辞,直入核心,“听闻惠相国已得大王重用,冯郝斗胆请求大王助郝一把,将郝问候之语,捎与惠相国。” “呵呵呵,”怀王笑道,“你要寡人捎话不难,不过,你可回禀张仪,就说惠施在此并未得到重用,楚国地大物博,多养他一人,倒是供得起的。” “冯郝一定将话带给相国。”冯郝拱手,“大王供养惠相国,足见慈爱;大王不用惠相国,足见圣明。即便如此,郝有一言,如鲠在喉,不讲不快,讲之,则恐冒犯大王龙威。” “使臣有话,但讲无妨。” “惠子奔楚,大王留之,是为不智。” “如何不智,请言其详。” “敢问大王,惠施之才,比张仪如何?” “惠子不及。” “大王圣明。”冯郝顺声应道,“惠子虽然不及张仪,仍旧不失天下大才。惠子此来投王,王若用之,张仪必会心生芥蒂,有朝一日,仪若在魏不甚得意,将欲适楚,却会因此芥蒂而另换门庭,或会再度入秦,大王得不偿失。大王若是不用,则寒天下士子之心,王亦落下有贤不用之名。这仅是从张仪与大王方面考虑。至于惠子,因被张仪逐走,对仪心存忌恨,倘若得知大王与张仪私底下相善,必生二心。” 冯郝巧舌如簧,且不无道理,怀王沉思有顷,拱手:“敢问使臣,可有妙策以教寡人?” “妙策不敢,郝有一言,大王姑且听之。”冯郝拱手还礼,“惠子为宋人,听闻宋王对他颇为器重,曾诏告国人以惠子为贤,此事天下传为美谈。惠施与张仪不睦,今也传遍天下。今为大王计,郝以为,大王可使人直接护送惠子入宋,亲写书信向宋王举荐惠子。若此,大王可取一箭三雕之效:一可施恩于张仪,张仪得知大王是为他而不纳惠子,必感王之恩;二可施德于惠子,因惠子已穷途末路,大王荐之于宋,给其生路,惠子必感王之德;三可施惠于宋王,因宋国近无大才,宋王若得惠子,国必得治,必念王之惠。” “善哉,先生妙言!”怀王叹服,传旨摆酒,与冯郝宴饮至夜深。 怀王谕旨经昭阳之口传至惠施。 惠施黯然神伤,一刻也不愿多待,当夜收拾行囊,甚至没向昭阳辞行,于翌日鸡鸣时分悄然出郢。 待陈轸从邢才口中得知实情,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陈轸大急,乘驷马之车紧追。足足追有三十余里,陈轸终于望到惠施一行。 “先生留步!”陈轸追上,扬手大叫。 惠施喝叫停车,但屁股没动,只在车上抱拳:“上卿是来送行的吗?” 陈轸下车,几步跨到惠施车前,抱拳:“在下非来送行,是来挽留先生。” “是上卿自己挽留,还是上卿代人挽留?” “是在下挽留,”陈轸应道,“在下问过令尹,说是大王听信冯郝之言,特旨遣送先生。如果不出在下所料,冯郝使楚,必是张仪委派。先生,非在下一定挽留,是在下觉得,以先生之才,为何要处处受制于那个奸诈小人呢?只要先生愿意,在下可使昭阳出面,向大王言明利害,相信大王必听昭阳,委先生以重任。有先生在楚,有你我合力,可斗张仪。” “呵呵呵呵,”惠施轻笑数声,“上卿想多了。是在下自行去楚,与张仪无关。” “先生?”陈轸愕然。 “不瞒上卿,”惠施淡然应道,“在下适楚,是冲楚王而来,欲借大楚之力,与秦一搏,不想大楚更王,此楚王非彼楚王也!” “先生是说,”陈轸长吸一口气,“方今楚王不足以相托?” “仅听一面之词即逐在下,是谓不聪;张仪去秦相魏,欲挟三晋以制楚,楚王目无所见,是谓不明;新王初登大位,正值用人之机,在下穷途来投,此王不召不见不说,这又不问明细加以驱逐,是谓不智。如此不聪不明不智之王,何以相托?”惠施这要走了,也就无所顾忌,接连吐出心中块垒。 “呵呵呵呵,”陈轸连笑数声,“就在下所知,不聪不明不智之王,天下无出于魏王之右,而先生竟然一辅十年,何以这就一日都不愿留楚呢?” “正因为老朽辅佐魏王十年,这才一日都不想留楚了。” 陈轸略略一怔,肃然起敬,拱手:“先生此去,可是要到宋国?” “正是。” “可要辅佐宋王?” “唉,”惠施轻轻摇头,“楚王已不可辅,何况宋王?人生苦短,岁月蹉跎,老朽已届知天命之年,叶落归根,余生之乐,当是回归故里,与那庄周争执名实才是。老朽之所以去魏走楚,实为一时之气,徒生笑矣。”说到这儿,坐正位置,略略拱手,“上卿若无他言,老朽这要上路了!”也不待陈轸回言,扬鞭催马,启动车辆。 望着渐去渐远的一溜车尘,陈轸嗟叹不已。 大魏三军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杀奔韩境。马嘶车驰,尘土飞扬,整齐的军靴踏地声震耳欲聋。先锋武卒清一色的秦制乌金甲兵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韩国境内,烽火迭起。 与此同时,公仲侈、韩举引领的五万韩兵早已在郑城之北的华阳一带扎好阵脚,正面迎击庞涓。 面对弱敌,庞涓拥有足够的自信,因而仍旧采用“正合”,不搞任何花样,兵对兵,将对将,在沙场上见真章。 两军对垒,青牛率先挑战,连斩三员韩将。韩兵正震恐中,一彪军斜刺里杀出,清一色铁甲武卒,直冲韩军右肋。韩阵右肋以劲弩利矢迎击,但由韩国自己制作的乌金等物铸制而成的甲胄及盾牌,极其有效地拦挡了来自韩国的利矢。随着武卒越逼越近,长枪逼向胸部,韩军惊恐情绪蔓延,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反倒冲乱自家阵脚。庞涓挥旗,中军乘势正面掩杀,韩军抵敌不住,阵乱气泄,连退三十里方才稳住阵脚,计点军马,伤亡逾万,辎重兵器损失无数。 庞涓也不急追,魏军镇定自若地保持队形,一路捡拾韩军留下的辎重,沿衢道缓步推进,径直迎向韩军布下的第二道防线。韩军凭借地势复战,再度不敌,复退三十里下寨。如是三役,韩军连败,公仲侈再不敢正面御敌,下令放弃野外,退守郑城,依托城池作最后抵抗。 庞涓大军接踵而至,不急不缓地将郑城四面围定。 与此同时,南面百多里之遥的阳翟也遭到公子嗣引领的左军攻伐。 阳翟不仅是韩国次都,更是商业大邑,有军卒逾三万,亦是两战不捷,不得已退守城中。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