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出奇策孙膑攻魏?拔邯郸庞涓用强-《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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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公子嗣不解。

    “因为墨家弟子助弱不助强。中山地处列强之中,南抗赵,北抗燕,东抗齐,势弱,方使墨家弟子云集而至,助其守御。今中山结魏联秦,夹攻赵国,成为强势,墨家弟子自要助赵了。”

    “如此反复之徒,不足道矣!”庞涓见公子嗣又问,摆手止住,看向张仪,朝诏书和虎符努嘴,“张兄,王命如山,撤,还是不撤?”

    “庞兄意下如何?”张仪反问。

    “在下以为,”庞涓毅然决然,“齐人不过是虚张声势,不足虑也。楚、韩之兵,如果出,早就出了,之所以不出,是想坐山观虎斗,看邯郸一战。如果我胜,他们就夹紧尾巴;如果我败,他们就乘机出兵。”

    “庞兄所言甚是。”张仪赞一句,不无忧心道,“不过,依在下所断,齐人也非完全虚张声势。”

    “哦?”

    “通盘观之,此番齐人救赵而不赴赵,反围大梁,堪称妙局。”

    “妙在何处?”公子嗣问道。

    “公子请看,”张仪边比画边说,“我大军皆在赵地,齐人若是过河救赵,是以实碰实,两军必有一战,鹿死谁手尚难预料,邯郸之围反而难解。齐人反围大梁,逼我撤兵,是以实就虚,邯郸之围可以不战自解。”

    “那??我们坚持不回呢?”公子嗣追道。

    “这就是走险棋了。”张仪应道,“就情势而论,莫说是齐人出兵二十万,纵使仅出十万,大梁也将危在旦夕,毕竟是魏地无强兵,不堪一击了。”

    “唉,”庞涓苦笑一声,“只几年没有露面,田忌这厮就有长进了!”

    “若是不出在下所料,”张仪接道,“齐营另有高手,其智或不在庞兄之下。”

    “你是说??”庞涓倒吸一口凉气,“会是孙膑?”

    “不可能!”公子嗣断然道,“孙膑早已死了,再说,如果此人在齐,这么多年不可能未透一丝风声。”

    “是何人难断,就在下所知,依田忌的风格,当不会这般走棋。”

    庞涓席地坐下,微微闭目,陷入深思。

    “可是齐人只是骚扰,并未攻城呀!”公子嗣看向张仪,显然怀疑他的判断。

    “因为齐人并不想攻破大梁,只想调我回去。”

    公子嗣仍要再问,庞涓睁眼:“张兄,依你之见,我当何去何从?”

    “回救大梁。”张仪语气肯定,显然想定了。

    “如何回救?”

    “回以齐人之道。”

    “张兄之计是??”庞涓略略一顿,“直捣临淄?”

    “正是。”张仪起身,大步跨到沙盘跟前,待庞涓、公子嗣也跟过来,指沙盘道,“我们可从此处以奇兵渡河,经由河间,再渡河水,直插临淄,反打齐人一个措手不及。待齐人仓皇回援,寻机与之决战于野。”

    “相国妙计!”公子嗣喜上眉梢。

    “确为妙计,”庞涓接道,“只是风险太大,不易实施。”

    “风险何在?”公子嗣不解。

    “一是大军横渡河水不为易事,两渡河水更是个难;二是夏季已至,河水泛滥,河间地多有泥淖,不利于车,只能跋涉;三是我武卒皆是重装,若是长途跋涉赶往临淄,不战先自垮了;四是粮草如何补给。”

    庞涓一连讲出四条,公子嗣咋舌。

    “还是庞兄想得周全,”张仪这也觉得是计仓促,赞他一句,又道,“只是,齐人捣我虚弱,断我粮道,我在此地守不久矣。大梁若是有虞,我等就吃罪不起了。”

    “在下所虑,亦在此处。”庞涓应道。

    “对了,”张仪眼珠子一转,指向宿胥口,“我可由此渡河,兵出卫境,拦腰斩断齐兵后路,将田忌困于我境。大梁急切难下,后路粮道被断,齐兵必将不战自乱,那时,我可择机寻敌决战,一战而胜之。”

    “在下亦是此谋。”庞涓重重点头,“不过,在与齐人决战之前,我且拿下邯郸再说。”转对公子嗣,“嗣弟,传令三军诸将,中军帐听令。”

    三军诸将毕至。

    庞涓拿出已经签好自己名字的军令状,字字铿锵:“叫诸位来,是要诸位与在下共签一封生死书。三日之内,诸位若是拿下邯郸,在下为诸位请功论赏。若是拿不下来,在下自裁于中军帐中,以谢王命!”

    见庞涓立下的是这般令状,众将尽皆涕泣,在中军帐里歃血盟誓,摩拳擦掌而去。

    庞涓的军令状迅速传遍魏国三军,大魏武卒个个噙泪,红了眼般直扑邯郸城墙。

    多日进攻,已使邯郸城墙千疮百孔,魏人这又疯狂,赵人支撑不住了。两处城墙及一个城门被攻破,但被闻讯赶至的赵雍卫队以血肉之躯填上,协助守城的墨家子弟也是前仆后继,死命抗御,连守在苏秦身边寸步不离的飞刀邹也赶往城墙,一柄接一柄地飞出索命飞刀。

    见双方都开始玩命了,苏秦忧心如焚。

    入夜,攻防一日的双方将士尽皆疲累,邯郸城内城外总算安静下来,只有伤者时不时地从某些地方传出压抑不住的声声呻吟。

    洪波台中,苏秦、赵刻、楼缓等五六个重臣不无沉重地看着赵雍。

    许是双唇咬得过紧,赵雍的右边嘴角冒出血来。

    “王上,”赵刻说话了,“苏子之请不是不可行,再守下去,只怕??”轻叹一声,别过脸去。

    “要走你们走,”赵雍“呸”地吐出一口血,“明日寡人亲登城楼,与城门楼共存亡!”

    “君上,”苏秦缓缓起身,在赵雍前面跪下,“苏秦恳请了。”

    “苏子?”见苏秦这般跪下,赵雍惊愕了。

    苏秦五体投地,一动不动地叩在地上。

    赵刻迟疑一下,也跟过来,紧挨苏秦跪下。

    其他重臣,再无话说,也都跟后跪地。

    “你??你们??”赵雍手指颤动,“真的不念这个宫城?真的不念这城中的妇孺百姓?还有这??这这这??赵室经营数百年,也就这个家当呀,你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寡人手里??”气结。

    “王上,再请听臣一言,”苏秦眼中噙泪,声音更咽,“如果再守下去,这城,这宫,还有这城中的一切,宫中的一切,真就毁了!王上弃城,反倒给这一切以生路啊!”

    “你??讲出理由!”赵雍的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

    “因为魏人已经杀红眼了。如果破城,必会大开杀戒!平阳惨案,不可不鉴啊!”

    听到“平阳惨案”四字,众臣,包括赵雍,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王上,”苏秦接道,“齐兵伐魏,旨在调动庞涓回救,而庞涓不得邯郸,心必不甘,我们弃城,等于是给庞涓一个台阶,让他有脸面回朝。臣知庞涓,虽然好战,却非鲁莽之人,亦非残暴之徒,不会乱来!”

    “苏子呀,”赵雍态度有所松动,但疑虑仍在,“我们在城中,可以据险以守,或有生机。今若弃城,我将无险可据,庞涓若是趁机围歼,我们岂不??死无葬身之地了?”

    “穷寇不追,此乃古今用兵之道,况且眼下魏人之心不在赵人,而在回救大梁,相信庞涓不会恋战,让魏人在此枉送性命。”

    “何时突围?”

    “事不宜迟,明早黎明前夕为妥。”

    “好吧,寡人听你苏子。”赵雍转头看向诸人,“如何突围,就由几位爱卿妥善协调。”说罢,脚步沉重地走向后宫,准备家事去了。

    得到旨意,苏秦吩咐木实、木华姐弟趁夜色缒到城下,赶往武安,通知肥义引兵接应。

    黎明时分,魏军仍在酣梦中,邯郸北、西两个方向的数道城门同时开启,赵国城中军卒及青壮苍头,层层裹护赵王并宫妃贵胄,如炸了窝般轰然冲出,以不可阻挡之势杀出道道缺口,绝尘而去。

    果如苏秦所料,庞涓闻报大喜过望,叮嘱将士不可纠缠,甚至有意让开通道,放赵人一条生路。城外肥义所部也早赶到约定地点,多股赵人汇拢一处,步子不乱地涉过洺水,进入安全地带。

    日上竿头,庞涓引领三军整装入城,使人验点宫宝、府库,以魏王名义犒赏三军,备足粮草,颁令严禁抢劫和扰民。

    一车当先进入赵宫的是公子嗣。

    公子嗣传令将赵宫滞留宫人全部集中起来,宦臣站在一侧,宫女、嫔妃、侍妾等站在另一侧,黑压压的约有一千多。

    公子嗣径直走到女人群里,让她们站作一排,一个一个挨着看去,选出五十名长相出众的留在宫里自用,将余下的数百宫女全部押走。

    是夜,数百宫女并一些大夫、富足人家的妾、奴等贱役女子约三千人被充作营妓,带往城外,配发给三千虎贲并两万武卒集体享用。

    翌日晨起,天刚蒙蒙亮,饱餐一夜美色的两万武卒并三千虎贲在主将庞涓亲自引领下,神清气爽地开往宿胥口。

    庞涓的战略部署是,由宿胥口渡过河水,经由桂陵,过卫入宋,直插济水与濮水之间的齐魏衢道,断去齐军退路。其余军卒,留下一部从张仪留在邯郸善后,大部则由公子嗣统领,经由魏赵衢道直驱大梁,会合大梁魏军,与庞涓三路夹击,与田忌会战于大梁之野。

    兵贵神速。

    由邯郸至宿胥口逾三百里路程,大魏武卒仅用一日一夜,于次晨赶至渡口,黎明渡河。

    三千虎贲率先渡毕,直插济水。

    尚未行至濮水,三千虎贲却在桂陵西侧遭到伏于林中的大批弓箭手袭击。虎贲虽猛,却仓促应战,加之走路过急,汗流浃背,军士大多摘掉头盔、甲衣,用枪挑在肩上行军,齐军又是近距离射杀,顷刻间三千虎贲倒地逾半。

    剩余虎贲被激怒了,不及穿甲衣,冒矢雨疾风般冲入林中。齐军弓弩手猝不及防,撤退不及,反被砍杀不少。齐军长枪队急急赶上,掩护下弓箭手,将虎贲团团围住。

    青牛鸣金回撤,众虎贲往回杀开血路,正激战间,魏人后续人马赶至,齐兵退去。

    庞涓检点人员,三千虎贲已折八成,仅余不足五百,不少人还挂着程度不同的伤彩,青牛左臂也中一箭,好在伤势不重,由随军医士敷药包扎了。

    三千虎贲军竟被伏击,且折去大半,庞涓震惊之余,仍旧以为是小股齐军闻讯阻击,继续驱大军推进包抄,正欲将之全部吃掉,不想迎头撞到的竟是数万齐兵,且早已占据桂陵两侧的矮山并中间狭道,严阵以待,将通车的衢道堵了个严实。

    矮山之巅飘扬着一面主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田”字。

    庞涓顺眼望去,站在旗子下面的,果是田忌。

    庞涓倒吸一口长气。庞涓得到的军情是,田忌并齐军主力仍在围困大梁。显然,是自己过于自信、过于大意了。如果在三军出动之前,多派几路探马,这种窘境就不会发生。

    震惊之余,庞涓环顾四周,见此地形势狭窄,不利武卒展开,急令后撤,在数里之外的开阔地带扎住阵脚,部署防御,同时,急派五名军士回驰宿胥口,要公子嗣火速驰援。

    不料未过多久,报信的兵士只有一人驰回,且满脸是血,腿部中箭,报说大批齐兵正从宿胥口杀来,宿胥口恐已不保。

    话音落处,西北天际浓烟滚滚,形成一片黑云。

    举目望去,正是宿胥口方向。

    显而易见,着火的不是民宅,而是魏军赖以渡河的渡船。

    没有渡船,河西魏军无论如何也飞不过河水,而大梁方面,几日之内不可能派来援军,也就是说,庞涓这支两万余人的武卒在未来几日,将是孤军!

    桂陵地势奇特,两侧各有一道高二十余丈的土梁子,将一条不大的官道夹在中间,官道只能并肩通行两辆战车,山坡虽缓,但灌木丛生,荆棘满地,利守不利攻。

    不消半个时辰,庞涓已初步探明,齐人参与围堵的兵马不下六万,且已分别占据四周有利地势,组成一个布袋阵,并在魏军前后不远处的衢道上布满障碍物。不仅将衢道堵个严实,更沿衢道两侧结出几重防线,直至山梁,显然图谋将魏人困死在这方圆不足数里的狭长空间里。

    更要命的是,这里没有水。

    众武卒面面相觑。

    即使是庞涓,心头也掠过一丝莫名的惊惧。

    是的,张仪说得是,齐营有高人,且这高人用兵之法远在自己之上。攻打襄陵、窜扰魏境、佯攻大梁、设伏烧船??如此周密的计算,如此精到的调动,几乎连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能够做到这个的,当世只有一人—孙膑!

    对,一定是孙膑。

    长途奔袭,攻敌必救,堪称孙膑的用兵法宝。想当年与楚国昭阳争宋,明袭项城、暗取陉山的漂亮一战,正是出自孙膑的谋划。

    想到孙膑,庞涓的背脊骨都是凉的。实在奇怪,此人是如何逃离的,又如何深藏不露,躲藏至今?

    庞涓正自乱想,各部将领纷纷围拢前来,皆要与齐人拼命,摩拳擦掌,求打头阵。

    “诸位将军,”庞涓收回思绪,恢复理智,扫一眼众将,淡淡说道,“你们中有谁参加过黄池之战,请举手!”

    有五人“唰”地举手,表情不无自豪。

    “好样的,”庞涓冲五人扬手,“站前来!”

    五人跨前两步,高昂起头,站成一线。

    “给大家讲讲,你们是如何取胜的?”

    黄池之战堪称魏国开国以来最长气势的经典战例,魏人妇孺皆知,莫说是眼前这些军人了。

    五人面面相觑,一人朗声应道:“将军布下屎溺王八阵,大破齐军,活擒田忌于屎尿坑中!”

    众皆哄笑。

    “讲得精彩!”庞涓没有笑,冲那位讲话的伸拇指赞一句,看向众将,“诸位将军,想当年,齐有大军七万,我只有区区三万哀兵,结果如何?活擒田忌于屎尿坑中。今日没有屎尿坑,但我有两万以一敌十的大魏武卒,请看本将再摆一阵,活捉田忌。”

    “将军,要摆何阵,请发令吧!”诸将异口同声。

    “齐将田忌只配一阵,王八阵!”庞涓跳上战车,“诸位将士,看我号旗,听我号令,就在此地,列王八阵,活擒田忌!”

    众将齐呼:“列王八阵,活捉田忌!”

    不消一个时辰,两万武卒已按庞涓号旗指令,就地列出王八阵。

    田忌站在山顶,看得清楚,怒火中烧,恨恨地对孙膑道:“庞涓当年摆出此阵,戏弄本将,今又列出此阵,当是作死之象。”

    “观此阵法,庞兄果是了得!”孙膑却是交口称赞。

    “咦,”田忌看过来,一脸惊愕,“孙兄,你这是故意气我呢,还是??”

    “在下与你谈此阵法。”

    “好,你且说说,他这阵法有何了得!”田忌上气了。

    “凡阵有十,”孙膑不急不缓,犹如上课,“是为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阵、雁阵、钩阵、玄阵、火阵、水阵。古往今来,万千阵法,皆是上述十阵变化之果。”

    孙膑所讲之十种阵法与田忌所知阵法完全不同。田忌所知阵法,皆为具体阵法,皆有阵图,皆有其名,皆有其强,也皆有其弱,如虎翼阵、龙腾阵、一字长蛇阵、迷魂阵、阴阳八卦阵等等,多达不下百种,孙膑却大而化之,将所有阵法简单归为十种,让他耳目一新。

    田忌请教十阵优劣及破解之道,孙膑一一讲解。

    田忌若有所悟,指魏人阵势道:“如此说来,眼前之阵,当为圆阵了?”

    “不完全是。”孙膑没看阵势,盯住田忌,“当年庞兄摆出此阵,确有戏弄将军之意,因他在摆此阵时,早已备下奇招。今日不然。我数倍于他,以逸待劳,魏处劣势,地势不利,仓促之中,亦无奇招可恃,眼下来看,没有比此阵再好的守御了。”

    “好在何处?”田忌显然不服。

    “将军请看,”孙膑扭过头,指向敌阵,“此阵状如伏龟,方中有圆,圆中有方,兼具方圆二阵优势。外围刚强,布满长兵劲弩,排列战车围栅,撒满蒺藜钩刺,如神龟之壳,纵有强敌也无从突破。内脏空虚,伤残医护炊等皆可居中调理。龟首与四爪灵活多变,可缩可伸,伸可攻,缩可守。庞兄于急切之间,竟能悟出此阵之理,以之守御,当真了得。”

    田忌从孙膑所讲角度再观此阵,倒吸一口气,咋舌道:“孙兄若不点破,在下??恐又上当了!”

    孙膑似是没有听见,目光仍旧留在敌阵,越看越是叹服,伸拇指道:“先祖孙武子有言,两军交战,运兵布阵若能做到六至者,将无往而不胜。”

    “是何六至?”田忌急问。

    “疾行如风,徐行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细观此阵,庞兄达其二也。”

    “庞贼所达的二至,”田忌若有所悟,“可是徐行如林,不动如山?”

    “正是。”孙膑点头,“徐行如林,不动如山,堪称龟阵要髓,庞兄尽达之矣。”

    “既为龟阵,”田忌若有所思,“既徐行如林,不动如山,我可围之,饥之,渴之,困死他。”

    “倒是一种破法,”孙膑应道,“只是眼前不可行。此龟只要守伏三日,大梁援军就可抵达,邯郸魏军也会设法渡河。河水绵长,处处可渡,防不胜防,且我军力多调于此,无力守河。届时,中有此龟,外有援敌,反倒是我腹背受敌,陷于被动了。而就此阵而言,三日并不难守。我虽断其水源,绝其粮草,但军士长途行军,必备干粮、水囊。急切之间,还可杀马充饥,饮血解渴,熬过三日,当无大难。”

    田忌长吸一口气:“军师是说,我须于三日之内破此龟阵,击溃庞涓?”

    “正是。”

    “这??”田忌急了,“如此坚阵,何以破之?”

    “欲杀王八,斩首剁爪。”

    “其首缩在壳中,如何斩之?”

    “可使刚猛敢死之士挑战龟首,只在龟首处扰动,龟首出则退,龟首入则进,使龟首于不知不觉中拉长。而后使骑手快速插入,拦腰斩断龟首。龟必为救首而快速变形移动,移动即露弱处,我可再使锐卒,排作锥阵,分四路冲击龟足,突入中空。四脚之中,若有一脚被突入,龟阵可破。”

    “妙哉!”田忌喜道,“在下这就安排,明日破阵。”

    “明日不可。”孙膑摆手,“魏军刚被围困,其气必炽。将军可假作不识此阵,采用车轮战法,日夜惊扰龟身,既可使敌疲惫,又可使敌放松警惕。如是二日,其气可泄,其戒心可除,届时,将军再行破阵之法,一招制敌。”

    田忌从命,召诸将至中军帐听令,一一分发令箭,教以战法。

    此后二日,齐军以小股兵力、破旧战车轮番撞击龟壳,日夜不息,并无一处突破。至第三日,魏军渐渐放松警惕,即使庞涓,也觉得孙膑不过如此,加之算准援军将至,胆气渐壮起来。

    第三日将暮,一连三日紧张的魏军尽皆懈怠,士气沉落。

    就在此时,左军主将匡章亲引两千锐卒冲击龟首。龟首为青牛部下的残余虎贲外加五百武卒组成,共计千人,个个骁勇,连憋两日,却无一个出战机会,此时见有挑战,顿起精神,气昂昂地与匡章接战。

    匡章不敌青牛,斗不过三合,败阵而走。

    齐兵软甲轻灵,武卒重装缓慢,是以青牛并不追赶。

    匡章回头复战,青牛再迎,又斗几合,匡章再度不敌。如是几番,青牛火起,渐追渐远,不知不觉中,龟首足足伸出一里开外。

    庞涓闻报,急急鸣金,却是迟了。一阵马蹄声急,一彪骑手从斜刺里横空杀出,直冲龟首,扬起尘土,遮人眼目。战马比战车又快许多,所有战马皆披甲衣,势强力狠,武卒血肉之躯,难禁一撞,多被战马冲倒于地,踏个结实,龟首断为两截。

    紧接着,士兵回马跳下,持短兵器对着倒地武卒肆意刺杀。武卒多被冲傻了,待回神时,不少已成枪下之鬼。匡章回身再战,勇力大增。青牛始知上当,再欲缩回,却是晚了,被众多齐人团团围住。

    庞涓震惊,急令援救龟首,龟体快速移动,四只龟足快速前移。

    就在此时,四支骑队,各有千骑,皆披坚执锐,分四路风驰电掣般冲向正在移动的四只龟足。龟足欲缩不得,欲堵不能,皆被冲溃。齐骑杀入中空,龟阵中央开花,乱作一团,杀声震天,锣鼓乱鸣,庞涓辨不清敌我,号令不得,龟体四分五裂,大魏武卒变成人自为战、车自为战了。

    与此同时,齐国大军由四面蜂拥而上,将魏人团团围住,以三杀一,加之天色昏黑,大魏武卒分不清敌我,乱搠乱捅,齐人却有标志,人人臂上缠块白布。

    青牛见状不妙,顾不得别个,摆脱匡章,与身边几员猛士一道,反身杀回龟体,一路招呼混乱中的魏军,聚成一个百人团,于乱军之中横冲直撞,远远望到被团团围困的庞涓。

    庞涓身边已无多少随众,形势危急。

    青牛大叫一声:“青牛来也!”杀入重围,救下庞涓,朝西南方向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去。行不过数里,恰遇布防于外围的牟辛部众,手持火把,挡住去路。

    青牛杀红眼了,非但不退,反倒大吼一声,用力折断旁边一辆被撞毁战车的车辕,持在手中,直冲上去,迎向牟辛战车。

    牟辛辕马受惊,扬蹄长鸣。牟辛一是猝不及防,二是被青牛的气势吓傻了,尚未反应过来,受惊辕马自行掉转车头,朝斜刺里狂奔而去。

    看到主将退避,部众哪里还敢接战,纷纷朝两侧避让。青牛一行不足百人,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势如破竹利刃,将牟辛所部由头劈到尾,溃围而出,沿濮水上溯,于次日后晌,逃到黄池,方才撞到由大梁驰援而来的魏兵。

    主战场上,喊杀声于后半夜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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