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爱的模样-《山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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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悄声问燕绥:“你的后手?这是唐鉴之?可靠吗?”
燕绥嘴角一勾:“如果他还不蠢,就该可靠。”
文臻看见已经到渡口,便不再问,那边立即有人迎上来,喝道:“川江封江,片板不得下江!速回!”
在他们前面,还有一些看来是商人的人想要过江,神情焦灼,有人在偷偷塞银子,却意外地被军士退回,大声道:“公子麾下,不得收受任何贿赂,违者斩!”
唐鉴之的队伍并不理会,继续前行,那军士一声呼哨,顿时一大队军士开来,气氛紧张。
队伍当先一人却冷笑,取出一块私章晃了晃,道:“奉家主命,护送唐大公子前去横水。”
那军士接过私章,不能确定,又交给上官,那人却是认得这是唐孝成的私章,狐疑的目光刚扫过来,先前说话那人就上前一步,悄声道:“城中出大事了。我们之前就得了老爷嘱咐,一旦城中出变故,必须立即将大公子送出川北,以免影响公子接位……这也是公子的意思。”说着指了指城内。
那将领目光一缩。
城中出大事他自然知道,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如唐孝成被杀这种事,在没安心军心民心,确定局势稳定之前,自然不可能具体通报到这一级将官,所以他此刻想到的便是篡位,传位之类家族大事,而这种情况下,防备着原本是继承人的唐大公子,将他立即送出川北,无论是老家主还是新家主,都是必须要做的事。
再加上这私章有特殊的钤记,货真价实,他几乎立刻就信了。
他上去掀开轿帘,果然看见唐大公子,正被五花大绑,犹自挣扎,眼底光芒愤怒。
将官倒吸一口气,不敢直面这豪门倾轧,立即放下轿帘,退后三步,以示避嫌。转身默不作声一挥手,示意放行。
一行人上了船,进了船舱,文臻才吐出一口长气。和燕绥简单交换了彼此今夜的行为,互瞪一眼,最终两人都选择了一笔勾销,文臻心中也暗叹燕绥多年经营,准备充足,当真算无遗策。燕绥却道:“唐五可真会抓紧机会卖好。”
文臻心中一动,道:“莫非你在小楼也有人?”
燕绥淡淡道:“有备无患罢了,便纵帮不了你,助你一臂之力还是能的。你向来行事大胆,我怎敢不小心?”
文臻心中感动,笑道:“如此甚好,终究唐五的情,欠了也就欠了,还是还不了的。”
燕绥道:“你从未欠他情。他要对你好是他的事,他待你坏处也不少。你有时便是太过厚道。”
文臻默然,转了话题道:“曾不凡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燕绥:“我没杀他。”
“嗯?”
“我放了他,连一指都未加于其身。”
文臻想了想,翻个白眼,心道殿下你这才叫真的毒。
曾不凡这么完好无损地回去,叫唐羡之怎么想?相信他没有背叛,只是失手?既然失手,以燕绥睚眦必报性子,怎么会不处置你?
曾不凡这下才真是左右不是人,他若聪明,定然不能再回唐家,天下之大,却也无他可去之处,唐羡之十有八九会怀疑他带燕绥去了唐孝成处,下半辈子也就东躲西藏罢了。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燕绥却道:“曾家的女儿,以及王雩的母亲,早些另外安排了,不可一直跟着我们。你也要防备些。”
文臻点点头,却也没在意,想着过了江进入横水,还没出三州之境,依旧步步凶险,唐家的地盘实在太大了。
却听见步声轻轻,一转头正看见那个苍白的唐大公子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两人,眼神微带憎恶。
文臻就当没看见这憎恶,笑着和他打招呼,唐鉴之冷冷看她一眼,并不理会,却和燕绥道:“我带的人有限,之后还要潜伏,顶多只能送你过江。”
燕绥却也不理他,只和文臻道:“江上风大,披上大氅。”
唐鉴之怔了怔,这才认识到文臻在燕绥心中地位,对文臻一揖,文臻还礼,燕绥这才正眼看他,道:“易小姐我已命人接到横水,你可想见她一面?”
唐鉴之出了一回神,才淡淡道:“不了。”
燕绥并不意外地点头,文臻倒有些诧异,她已经听燕绥提起这位大公子日日为那易小姐作画之事,想来情深,如今近在咫尺,为何不见?
唐鉴之道:“我怕见了她,便心肠骤软,只想和她归隐山林。那我这许多年的怨恨和不甘,便再也没机会弥补了。”
文臻想说那她和你这么多年的错失又什么时候弥补呢?转而想到这错失正是自己的相好干的,还是闭嘴为妙。
却见唐鉴之冷冷看了燕绥一眼,道:“我送你一程,不代表你我怨恨一笔勾销。你虽治好了我的痴病,却也是害我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只是这天下之大,能杀了唐羡之的人,大概也就是你了。既然你杀了唐孝成,我且不和你计较那旧仇,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内,你若杀不了唐羡之,我便投诚唐羡之,帮了他来杀你。”
燕绥就像没听见,文臻笑看着他,道:“喏。”
心里却想,吹什么大气,如果不是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你以为燕绥不会分分钟杀了你?
转而想想燕绥把人一脚踢进地狱再转头救他护持他,多年后利用他来保驾护航,心里也是服气。
殿下思路清奇,行人所不能行也。
没多久,船只靠岸,一行人下船,以同样的理由通过了船头的盘查,然后燕绥文臻林擎一行便和唐鉴之分道扬镳,转头隐入横水连绵的山脉之中。
在横水山脉中行走时,文臻发现山上植被破坏得严重,好些地方被圈起来,隐约可见山体被挖得一个一个大坑,问燕绥,燕绥道:“他们在找他们这辈子也找不到的铁矿。”
“如今瞧来仿佛停工了?”
“那是因为唐五还算有点脑子。”
燕绥将一个红布的小包袱拎给文臻,文臻还以为是什么礼物,燕绥这才道:“唐慕之。”
文臻险些把包袱掉地上:“什么?!”
此刻燕绥才细说了粮库发生的事,说到一半,兰旖坐过来认真地听着,篝火的光影映着她冰雪一般的脸,明明暗暗,半晌她垂下了眼睛。
她不熟悉唐慕之,没有太多感触,却也有些恍惚,想到昨夜还斗嘴的人,怎么一忽儿便化成这一捧灰了?
人生无常,竟至于斯。
她默默走开,文臻也没在意,她整个心神都被这消息震惊,抓着那红布包袱,想着那倔傲冷戾的女子,忍受烈火焚身之人间之苦,放弃唾手可得的生机,最终默默死去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她可是望着远处山岗燕绥所在的方向?
金牌搁在掌心,仿佛还在发烫,文臻握紧了那牌子,听燕绥道:“她要葬在德胜宫,她一向挺喜欢娘娘。”
文臻忽然落下泪来。
喃喃道:“不……那不是因为娘娘……那一定是,因为你啊……”
掌心里金牌,仿佛忽然又热了热,灼着了她的心。
她怔怔捧着包袱坐了半晌,直到兰旖再次悄悄走来,坐在了她身边。
她才恍惚想起那宝石还没给兰旖,刚掏出来,兰旖便摇摇头,道:“我当时只是说着玩的,我只想看看你为他的心……”
文臻默然。
“我现在看见了那颗心,我还看见了这一捧灰。忽然便明白了,人生执念,回首百年,何必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较劲追逐呢。”
她忽然一掌拍上文臻后心,喝道:“心法予你,只教一次,会与不会,看你缘分!听着!”
文臻不敢再分神,甚至都没来得及将唐慕之的骨灰放下。
后心忽冷忽热,耳边喃喃低语,仿佛传自云天之外,又仿佛响在心底,她亦在心底,和怀中那个女子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学会这心法,永远护持热爱你用生命爱过的那个人,把属于你的那一份爱意,也赠给那个空漠漠的他,直到将冷却焐热,将空旷填满,这一生以及以后的每一生,都不会忘记,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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